今年8月5日、10日、17日，本报第四版《綦走发现》栏目连续3期对东溪㑿崖（zhàoái）头（儿）和赶水洋渡河因僚人聚居而得名进行了深度解读。本期，笔者一行带大家继续探究附近的僚人遗存。
今作藻渡，原名㑿渡
㑿崖头（儿）脚下的赶水场，在500米范围内有三河交汇。主流从贵州松坎而来，先后有洋渡河、藻渡河两条支流汇入。经查阅清《綦江县志》《四川綦江县续志》，有关“藻渡河”的记录共有7处，说明“藻渡河”这一名称距今至少已经存在200年。但前述两本《县志》，都没有考证其得名由来。
东溪与赶水交界处的㑿崖头（儿），本来是因“旧有㺐獠居之，遂以名”。由于旧时大多数乡民都目不识丁，音讹误解为“看到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或“可能长满了枣树”而称之为“早（枣）崖头（儿）”传承几百年（详见本报8月5日第四版《东溪㑿崖头的僚人真面目》）。
那么，㑿崖头脚下约1公里远的“藻渡河”，“藻”字是不是“㺐”的误写呢？
《舆地纪胜》（成书于南宋1208年-1227年间的地理总志《舆地纪胜》，王象之编著，赵一生点校，浙江古籍出版社）第180卷《南川（时指綦江）县》条目载“窃详南平军之建置，大抵渝州之南，多南平獠之故地也”，《南平军》条目载“《图经》云：却于铜佛市旧基左右修筑城壁，建立一军，因唐之旧名”“《国朝会要》云：以恭州南川县铜佛坝地置南平军”。赶水镇原铜佛村就在今川黔铁路客运站至藻渡河口一带，再沿藻渡河溯溪而进东岸（顺水右侧）即是南坪村（因南平军而得名），这些史载或地名，能够印证藻渡河流域确实是獠人的重要聚居地之一。
按近在咫尺的㑿崖头（儿）得名来由类推，笔者一行认为，“藻渡河”也因“旧有㺐獠居之”而得名，本名“㺐渡河”。只是基于平等、团结，皆为华夏的民族理念，国民政 府1939年颁发了《改正西南少数民族命名表》，所有以虫兽偏旁命名的族名均改为“亻”旁，“㺐”“獠”相应就更改为“㑿”“僚”，仍读原音。“㺐渡河”随之更名“㑿渡河”。
另据清《綦江县志》卷二《里甲·场市》载，“藻渡河：西南一百四十里。”说明藻渡场（原藻渡乡政 府所在地）旧称藻渡河。也就是说，族以㑿名，河以族名，场以河名。只是因清代当地人不了解“㺐獠”族群历史，误“㺐”为“藻”写作为“藻渡河”，编撰《綦江县志》时也未详察考证，流传至今了。
省时度势，不战而臣
笔者查阅《宋史》，在《熊本列传》里，有“熊本，字伯通，番阳人……熙宁六年（1073年），泸州叛，诏察访梓、夔（梓州、夔州，綦江属于夔州路），得以便宜治夷事……渝州南川僚木斗叛，诏本安抚”的记录。在《王光祖列传》里，还找到这样的记载：王光祖，字君俞，开封人。父珪，为泾原勇将，号“王铁鞭”，战死好水川。录光祖为供奉官……乃除（拜官、授予）真定钤辖。徙梓、夔。渝僚叛，诏熊本安抚，而命内藏库使杨万、成都钤辖贾昌言、梓夔都监王宣与光祖同致讨，皆受本节度。
从《宋史》以上两传可窥知，熊本当年率军平定南平僚木斗叛乱时，还共有4名副将，分别是内藏库使杨万、成都钤辖贾昌言、梓夔都监王宣、梓夔钤辖王光祖。但另3人在《宋史》里并无专节记载，也无其它有关记载。笔者认为，在綦江历史上有关此次战事的最权威记录，也只有靠这两传里的蛛丝马迹。
《王光祖列传》又记：本疑光祖，不为用，分三道进师，使光祖将后军，出黄沙坎。比发，日已暮，士以杖索涂，相挽而前，夜半抵绝顶。质明，僚望见，大骇，一鼓而溃。万等困于松溪，又亟往援。出石门，敓其险，促黔兵先登袭贼，贼舍去。光祖夜泊松岭上，旦始遇万等，与俱还。本愧谢，上其功第一……历泾原、河东、定州路副总管，卒。
《熊本列传》还记：本进营铜佛坝（今川黔铁路赶水客运站），抗其亢，焚积聚，以破其党。木斗气索，举溱州地五百里来归，为四寨九堡。初，熟僚王仁贵以木斗亲系狱，本释其缚置麾下，至是推锋先登。
通过以上两传仅收录的5处战争地名，除铜佛坝临近藻渡河外，其它4处是分别在今永城镇的黄沙坎和黑山镇附近的松溪、石门、松岭。在《王光祖列传》里，还提到南平僚叛乱平定后，熊本在请奏朝廷论功行赏时“上其（王光祖）功第一”，说明远离赶水藻渡河的另一处地方才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通过《熊本列传》可知，当年南平僚的统治中心在今赶水一带。熊本对这一地区采取的是“大兵压境，占领制高点，直捣僚人老巢，一把火烧掉”措施，阻断叛乱僚人据险抵抗或卷土重来的幻想。还启用“被抓获的木斗亲信王仁贵为攻僚先锋”，瓦解僚人反叛联盟。木斗见大势已去，深知孤掌难鸣，丧失斗志，献地投降。熊本彻底摧毁了僚人的反叛势力，标志着僚人主导的渝南黔北地区已经进入了历史。
过往历史，虚实自辨
有关藻渡河的僚人历史，历史上正式付梓印刷发行的2本清代《綦江县志》及1991年出版的《綦江县志》，綦江县政协2011年以前编印的共18辑《綦江文史资料》，均无任何记载。
近年来，只要在网络上搜索“藻渡河”“南平僚”等相关词汇，在介绍梓夔访察使熊本率兵讨伐叛乱僚人的相关文章里，就会出现“宋军溯藻渡河而上，在铜鼓滩（原藻渡煤矿一带）与僚人发生惨烈激战，大多数男僚被杀，藻渡河血流漂杵。藻渡河岸边有一地名野鬼塘，传说为当年僚妇以漂河灯仪式祭祀丈夫之处”及“藻渡河在旧志上被称作僚人河”的说法，这是怎么来的呢？
笔者一行先后于2017年4月9日、7月16日及2022年8月14日3次组队前往藻渡河，都没有找到野鬼塘这一关键地名等相关证据。
笔者在百度百科里，发现“南平僚”是一位叫“zy19842006”的网友创建于2007年5月10日，后又经“ywkx”“美浓重治”“宋欣雨1206”等网友15次更新修改。但其中关于藻渡河的部分并没有明确信息来源于哪本《旧志》，亦未转录《旧志》原文，更没有进行逻辑推衍。
再看《舆地纪胜》《熊本列传》《王光祖列传》等史志，只字未提藻渡河或相关战事的记载，或许可反推，在当年熊本平定南平僚叛乱的战争中，藻渡河流域的战事并不激烈，这一地区的僚人甚至是不战而降。即使在永城、黑山一带的战场，《王光祖列传》中“僚望见，大骇，一鼓而溃”“贼舍去”数句，亦可说明宋军并没有乘势斩尽杀绝。
笔者猜测，前述藻渡河战事的描写之所以被广泛引用，可能是相关作者混淆了小说、传说和历史，不加辨别，把现代创作的小说当成辈辈相传的民间传说，进而被更多人弄假成真当成了史实广泛引用。个别文章在引用时，还进一步把藻渡河战事记作是依据《旧唐书·南平僚》或《新唐书·南平僚》，想让读者相信证据确凿。却忘记了《旧唐书》《新唐书》记载的是唐朝历史，怎么会有北宋的战事呢？为了稳妥起见，笔者又分别查阅了《旧唐书》《新唐书》的两则《南平僚传》，里面确实没有“藻渡河”三字或相关信息。
金佛山麓众溪汇，泳池天成赶水来。2002年12月26日，原赶水医院的王琼怀医生在藻渡河汇入綦江河之处的一墩天然大石上镌刻下“泳池天成”四个大字，为发源于南川，流经贵州桐梓，在赶水汇入綦江河的藻渡河增添了一处人文风光。
两岸青山相对出，历史迷雾渐拨开。虽然笔者一行没能证实赶水藻渡河在南平僚历史中的震撼往事，但也不能否认这一地区在历史上的重要地位。特别是綦江水利干部蒙昌洪以《关于重庆主城区饮用水源点选在綦江藻渡水库的建议》获得2002年度重庆市人民建议奖一等奖后，藻渡河的开发利用就提上了议事日程。现在，藻渡河水库工程已列入了国家“十四五”150项重大水利工程项目清单。古老的藻渡河，即将焕发新姿，重新起航。
特约通讯员 杨友钱
来源：重庆綦江网
https://www.cqqjnews.cn/qijiang_Department/Department51/2022-08/24/content_4551916.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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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8-24 09:0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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