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主力红军长征过綦江留下的铜钱（二） - 綦江在线

“綦走发现”文化志愿者重走长征路通讯员缘来同行摄

参观团聆听中央主力红军转战綦江的红色故事通讯员但成培摄

央视《新闻直播间》聚焦石壕镇石泉村邱石坝红军长征宿营遗址群记者王京华摄

重庆中美书店1935年5月发行的由国民党战地记者刘东岩编的《川滇黔剿匪从征别记》（匪，对红军的蔑称，下同）中第十四则《石壕之刦后余灰》文中“当匪军之过此乡也，凡家有宿粮，由取之，有猪牛，则宰之”，第十五则《温水与良村》文中“籍知匪军来此之后，但搜粮米食盐诸物；见有猪羊则杀而食之，其油则熬注于竹筒之内以备晚间点灯之用”等关于长征红军在川渝黔交界的綦江石壕、习水温水一带补给军粮的介绍，特意回避了重要信息——公平买卖。3月15日，本报4版刊登的两则流传至今的红军长征故事可以佐证。本期将继续聆听已有近40年党龄的丁大乾转述另一则真人真事。

且说那年下山路上，最没精打采的是丁正才、邓玉修夫妻俩。

因为听到匪兵来的消息时，他们还在二十来里远的张家坪（属今打通镇余家村）娘家给老丈人过生，屋头一个人都没有。想着家里还有一头即将喂肥的黑猪，丁正才心急火燎地跑着往回赶，半路上遇到正跑着上山躲兵的乡邻，连劝带推地阻止了他的冒险。

“你们丁家侄儿丁大海，脚杆都被拉兵的打断了！你敢不信这个xuánr（綦江话，意为可怕的结果）？”

“你忘记了，五年前紫凤庙（梨园村一组）赵幺哥那活生生的例子？也是倒回屋头来赶羊子，结果被拉了兵，从此了无踪影，是死是活都不晓得。留下老的老，小的小，媳妇儿实在撑不下去了，两年前只好找了个光棍上门帮着顶到干。”

丁正才再舍不得那头肥猪，但也不愿被拉兵，不敢想象家破人亡的后果，只好蔫呆呆地倒回了老丈人家，搭起脑壳任凭妻子责骂埋怨。

几天过后，兵倒是走了。想象得到的是，喂了一两年的猪，猪草桶把把儿都提鋊（yù，器物用久渐渐磨光失去锋刃或棱）了，结果一场空。一路下山，两口子还在唉声叹气互相埋怨。

“就是你老汉，早不生晚不生，偏偏撞这节骨眼。哦豁，猪毛都没得根，安逸了噻。”

“怪我老汉唛！他又不晓得要过兵。还不是你贪那杯酒，紧到喝。饭吃了就回来的话，都还搞得赢。”

“他不晓得过兵，我又晓得唛！”丁正才的声音立马抬高了八度，吼了回来，“还不是要下席了才传起来的消息。我立马放下碗就开跑的哈！”

“兵都没拢，就吓（hè）怂了。”妻子邓玉修满脸鄙视，“是个男人，都不该前怕狼后怕虎的。都走到大半头了，还往回转，丢脸不？”

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惹得同行的乡邻情绪跟着更是低落。谁也不知道，屋头已经被翻成了什么模样？

拉着长脸的丁正才夫妻一走进自家坝子，首先就跑到猪圈，伸长脖子到处找。意料中的结果——哪里还有猪的影子！

一言不发的夫妻俩推开了早就斜掉得不成样子的房门。伴随着“吱——嘎——”的声音，傍晚的霞光照进了漆黑的屋里，桌子、板凳、锅碗瓢盆……啥都在，灶孔头的半截木柴，灶门边的火钳，床上的烂褥子……还是按原来的位置摆放。难道这些匪兵，没有进屋来翻？

满脸狐疑的夫妻俩又退回了院坝。奇怪，记得逃走之前，地上还有点脏，几天过去了，怎么变得干干净净的了？

夫妻俩揉了揉眼眶，继续探索着每一个㮟㮟角角（kākāgógó，綦江方言，所有角落的意思），突然发现基檐坎上靠墙的风簸，外移了一点点儿。原本挂在外墙上的斗笠冚（kǎng，綦江方言，盖的意思）在了风簸顶上的敞口里，斗笠上，还压着一块石头。

丁正才、邓玉修两口子立即冲上前去，一把捡开石头，掀开斗笠，下巴都惊掉了下来——原来，里面有一大块白花花的猪朒朒（gǎgǎ，綦江方言，肉的意思）。

“这一拨匪兵，良心还没被狗吃完！吞进肚子里的，都要吐一点儿出来。”夫妻俩脸上的愁云，稍微舒展了一点儿。

“幸好，过年打牙祭的，有着了。”丁正才小心翼翼地把这块猪朒朒提了出来，转手就递给邓玉修，夫妻俩苦笑着对视一眼，“管它啰，我们小老百姓只有蚀本往倒算的命个。”

“嘿，还有包东西！”猪朒朒一提开，下边一个鼓鼓的包袱又露了出来。这也不是自家的东西！丁正才恢复了往日的眼疾手快，一把抓起包袱，打开一看，哇——是包铜钱！

夫妻俩瞬间从苦笑变成了狂笑！把铜钱倒在地上摊开，开心地数了起来，“一五、二五、三五……”丁正才的大拇指和二拇指拨弄着铜钱堆，五枚五枚地往邓玉修那边赶。邓玉修也跟着念，“一五、二五、三五……”

夫妻俩数了一回，又重新来了一遍，感觉像做梦一样，又数了第三遍。铜钱是真的，数量是对的。“这是啷个回事呢？”夫妻俩还是想不通，不约而同地问对方。

已经没了失猪之痛的丁正才把手伸进空空的包袱，从里向外翻开。一张泛黄的草纸掉了出来。嘿，还画得弯弯曲曲的，写了一些字。读过几天老学的丁正才开开心心地对着邓玉修念了起来……

这个时候，丁正才夫妻才算明白，共产党和红军心痛老百姓，知道穷人难得吃回猪肉，还特意给他们留下一块过年。因为风簸靠墙，圆圆的斗笠冚不住进谷子的敞口，所以向外移了下位置。又担心肉被野猫偷嘴叼走，特意搬了块石头压着。

丁正才家的好消息很快就传了出来，丁运榜夫妻、丁正海夫妇两代人都明白了，他家的萝卜也被缺粮少食的红军买去充饥了，苞谷杆堆堆里的铜钱也是红军撤退时来不及复原草树，给他们留下的工钱，应该同样也留得有字条，只是没注意，或被风吹跑了（详见上期“綦走发现”）。

这张写有红军买猪事由的草纸，丁正才把它夹在油纸包裹的命薄（綦江传统中，书写家人生庚八字、生葬地址的小册子，是以后编修族谱的依据）里的。后来fd民团放言，清缴红军留下的物品，丁正才担心被搜走，又把它塞进被褥棉絮里。一晃又过十五年，人民政权成立后，丁正才想起这张字条的时候，打开棉絮一看，已经被虫蛀得千疮百孔，见风就粉碎了……

好在丁正才后来给丁大乾摆龙门阵的时候，曾经说过这张草纸上的文字大意（因年代久远，丁大乾已经记不清楚丁正才的原话了）：

老乡，你屋头的猪可能是饿得跳出了圈。我们红军是穷人的队伍，刚走进你院坝，猪就吓得四处乱跑，跳下三米多高的坝坎摔伤了。我们只好把它杀了作军粮，留下这些铜钱，权当是买你猪的钱，应该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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