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梁岗古寨主门朝东,拱顶,进深8.4米,宽1.25米、高2.43米,上有73厘米高的拱券,阴刻“■平寨”三字。因为第一个字看起来很模糊,很不好认,当地口口相传又称“chén平寨”,各种宣传就以现为陈姓居住,而写作“陈平寨”。目前没有发现有对此结论的公开质疑。
綦走发现文化志愿服务团于2017年3月12日实地探访后,始终认为三姓合寨,却以其中一姓命名,不合常理。于是在六年后的2023年9月10日再次实地探访,期许得到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天也知迷”“篆山行”等文化服务志愿者立即把石匾下缝中的杂草清理干净后,仔细观察首字尚存的模糊字迹,判断其为独体结构,首先否定了为“陈”字的可能性。
根据字迹笔画,结合綦江方言前、后鼻韵,卷舌、翘舌不分的现状,文化服务志愿者“天也知迷”推测其为“乘”字,即名“乘平寨”。并以“乘”有登高、升迁之义,“乘平”组合,暗含蒸蒸日上,追求太平盛世的良好寓意,符合建寨目的,来佐证这个题名的可能性。
“该字下端中间笔画是一个‘亅’,‘乘’字可没有这样写的。”文化服务志愿者“风”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是不是‘承’字呢?”大家立即搜索“承平”,有《汉书·食货志上》“今累世承平,豪富吏民訾数鉅万,而贫弱俞困”,唐代鲍防《杂感》诗“汉家海内承平久,万国戎王皆稽首”等古典出处,治平相承,持久太平的良好愿景跃然纸上,与寨堡的功能完全吻合。“承”字的可能性很大。
“不对,首字如果是‘承’的话,行楷也不会这样写。从现存字迹横笔略有斜上,最后两笔貌似‘人’字,‘乘’字更像。”文化服务志愿者“俊峰”“碧云天”“顺其自然”“微风轻轻”等都提出了相同看法,“一幅书法作品,正文字体的形状、大小、浓淡、走向都要统一协调,一般不会出现两种字体。而该石刻‘平、寨’二字都是行楷。”
再回头辨别该石匾刻字,大家讨论认为:虽然模糊字迹依稀像“乘”,但与其行书、楷体的各种写法都明显不同。再仔细揣摩,该字中间一竖隐约出头,更不像“乘”字了。且前述“乘平”组合符合寨堡用意的解释来自现代人的“取名网”,缺失古人特别讲究的典故出处。而綦江方言,“乘”一般读作“shén”。综上,排除了该字为“乘”的可能性。
【终得真名“成平寨”】
“这个并不绝对。行书和草书的混用也有哦,比如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中就是以行书为主,偶尔出现草书。”文化服务志愿者“天籁”的例证不容反驳,“再如2019年3月31日,我们的第126次‘綦走’,到了北碚区复旦大学旧址,大家都看到的,于右任于1946年题写的‘国立复旦大学’六个字,‘国、复’二字都是行书,‘立、旦、大’三字行楷,且‘大’字用反捺,最后的‘学’字,则是草书。一幅字里用了三种字体搭配,由行书、楷书相间,再过渡到草书,收敛、谦逊与激情、洒脱相结合,造就了一种别致和谐的视觉冲击。”文化服务志愿者“俊峰”受此启发,立即搜到了一个1800年前的佐证——三国时期曹魏重臣,被后人尊为楷书鼻祖的钟繇,就有一篇楷、行、草一体的神奇佳作《得长风帖》:时而静心缓笔娟秀小楷,时而兴起加速风云行书,时而颠张醉素挥笔狂草!
“依现有笔画来看,这个字不是行楷。从口口相传音chén来推判,是‘成’字的草书,笔画全在,只有少量风化。”文化服务志愿者“天籁”胸有成竹地说,“我有一位叫刘成的朋友,是重庆市书法家协会会员,綦江区书法家协会副**,因我不懂书法,长期认不到他草书的‘成’字。于是通过网络多次搜索、了解过‘成’字的各种草书写法而印象深刻。这石匾上的首字,就与刘成的写法很像。”
“天籁”的一番话,立即引起大家的兴趣,文化服务志愿者“兰兰”“搬螃蟹”“缘来同行”等立即网搜发现,主要成就在行草,与赵孟頫齐名的元代著名书法家康里巎巎(音náo)草书的“成”字,就与该石匾高度契合。与此同时,綦江实验中学严明老师也告诉我们,其书法研究生同事马斌斌老师,肯定地说这就是“成”字的草书。
“从词义上讲,‘成平’意即和平、安宁,出自唐代姚思廉所著的二十四史之一,《陈书·高祖纪上》‘于是刑礼兼训,沿革有章,中外成平,遐迩宁一’,也符合建寨愿景。”仍在半信半疑的文化服务志愿者“搬螃蟹”等,立即网搜“成平”,豁然开朗——该寨名题刻,是草书和行楷的组合。石梁岗古寨,真正的名字叫“成平寨”。
虽然前人书法作品,有楷、行、草搭配的上品佳作。但作为只有三个字的名匾,行楷与草书搭配,还是非常突兀。“我仍然想不明白,不管是词义内涵、还是观感协调,‘承’与‘平寨’搭配,都远胜‘成’。书写者独辟蹊径,难道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书法高人一等?还是对‘成’字的偏爱另有寓意?”文化服务志愿者“微风轻轻”点出了大家的心声。由于没有相关记载或口口相传,也许这已经是永远都解不开的谜。
“对于另类碑匾,平衡美学有之,创新出圈有之,失误补过有之,哗众取宠有之。对书写者来说都是合理的、正确的。对于识读者来说,不能被思维定式所禁锢,只能打开我们自己的脑洞,使劲猜出最合理的那个字词。”文化服务志愿者“黄河之水天上来”最后说道。
【筑寨缘由露蛛迹】
道光十八年(1838年)前的綦江,自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平定吴三桂叛乱后,一片国泰民安。其间虽有嘉庆七年(1802年)附里蔡家坝(今属北渡)牟正国、王际林王祥父子白莲教匪(匪、贼、逆等均为清廷对反抗残酷剥削压迫的农民 运动的蔑称,下同)案,不过有惊无险,两日即平,无伤大局。有时任綦江知县邓仁堃撰于道光十三年(1833年)的《重修綦江县城碑》“佥曰:……盖天下承平既久,有城无城,相与安之矣”等史记为证。
时人在承平日久之际,为什么会于道光十八年(1838年)冬月建此成平寨呢?又查清《綦江县志》卷之五《武备》,有《道光十八年戊戌仁怀县方家沟逆匪案》,与今石壕相邻的贵州省仁怀县温水、条台岗一带(今属贵州省习水县)农民从九月二十三日起事,迅速蔓延开来。时任四川总督“事在仁怀,而綦江毛令,越境酿成大案”,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消极态度,并严饬“妥善防堵,毋使该匪一名入川”的被动策略,重在防堵“綦之西界交江津,至合江南界诸关隘”。导致孤军作战的黔兵屡遭败绩,加之叛逆欲由“东溪到金佛山”,“金佛山亦有反者”,“毛县令家眷先已撤去”等谣言疯传日甚,又遇到当年冬天綦江一带连续半月“白日昏暗,浓雾四塞,五丈外不辨人畜”的恶劣天气,导致人心惶惶,群情益惧,穷人、富户,人人自危。城外大户纷纷入城,城内大户又逃綦奔渝,“甚至盐号典铺,亦暗撤其资重,秘坐以待”。“人人以贼溃,必併入于綦,惶恐特甚。各处齐团修寨,铁匠铸枪矛,无日无夜”。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在方家沟匪乱的影响下,永城王氏家族于道光十八年十月建修了一座实为御匪寨堡的永城芙蓉书院(详见本报2021年12月1日“綦走发现”专栏《綦江芙蓉书院的三重谜团》),紧接着又于道光十九年春季建修了万安寨。当时宝珠村一带乡民在形势所迫下,同样作出了筑寨自保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文/特约通讯员 杨友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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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大美綦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