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声声

8月梧桐 · 发表于 2022-2-26 22:25:39

布谷声声

她走起路来虽一瘸一拐，可丝毫不影响她赶路的速度。

   她放下菜篮，第一时间来到丈夫床边，首先检查尿袋子是否装满，尿管是否通畅，再忙着切碎菜，跺碎肉，为他做营养餐。

"布谷！″这是丈夫苏醒来后努力学会的，也是唯一的词汇。
   她笑了，嗔他老不正经。他也笑，笑得涎水直淌。
   三十年前，她快乐得像只小鸟。他俩相遇在布谷声声的春天。她很喜欢看他学布谷鸟叫的样子，嘟着嘴，向着远山，向着天空，向着大地"布谷布谷"地叫着。他们俩的约会，以“布谷”声为信号。
   她从小患颅内血管瘤，只是二十年来身体没任何异样。他的父母得知，强烈反对他俩的结合。他很倔犟，偷了户口本，悄悄对她说:“布谷声声催春耕，我学布谷鸟叫都两年了，我们也该播种了！″于是，背着父母，他俩结了婚。
   从此，她的幸福就像那涨潮的河塘，漫延开来。
   可天有不测风云！
   在一次工作中，她被高空布落下的纸箱砸中脑袋，造成颅内出血，当即昏迷。因抢救及时，人是苏醒了，可颅内有大量於血，随时有生命危险。医生说可以通过手术清除於血，可是开颅手术有相当大的风险，轻者成植物人，重者则当场死在手术台上。他既不想心爱的妻子成植物人，更不想她死在手术台上，全家人经过多次权衡后，决定回家保守治疗，死马当活马医！
   回家后，他四处寻医问药，终于寻得一中医，说可以通过中药化解颅内的淤血和减小血管瘤对神经的压迫。接下来，为妻子煎药、按摩、说话成了他生活的全部。
   爱的力量真的无法估量，四年后，妻子真的痊愈了！只是左手和左腿落下了残疾，走起路来很不利索。这可比之前预想的结果强多了。一家人喜出望外，认为这是上天的眷顾。

   俗话说:祸不单行，福不双至！
   她觉得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现在的日子该拨云见日了，可没想到在一次打工回家的路上，他不慎跌入十多米高的悬崖，致头盖骨碎裂，语言中枢神经、运动神经严重受损，全身瘫痪如植物人般毫无知觉。两个月以来，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看着满身插满管子的他，她抹抹眼泪说，我不能倒！她寸步不离地守在丈夫床前，除了精心照料外，还不停地和他说话，说相恋时的甜蜜，说孩子的可爱，说听闻的趣事，她想拼尽全力唤醒丈夫。可是医生看后摇摇头，走开了。家人们也纷纷劝她放弃，说，即使活着也是植物人，拔下管子，让他走得轻松些吧。
   她很固执，说：“我要他活着，我要听他的心跳！我要听他为我学布谷鸟叫！”
   神剧中的情节在现实生活中再次上演。几个月后，他醒了！他嚅动着嘴，想说话，几番努力却没表达出来，他已经完全丧失了语言功能！她哭着说：“我听清楚了，他在说‘布谷布谷＇！”
   他嘴角微微扬着，两行热泪无声滑落。
   望着年幼的孩子，和瘫倒在床的丈夫，她笑了，说，只要家还在，再苦再难也值。
   除了照顾孩子，大多的时间得照顾丈夫。每天得为丈夫换洗，随时都要查看丈夫尿管是否通畅，她说，如果不通畅他会很难受。刚苏醒的时候，他没有吞咽功能，只能从喉部切个口子，装管子，灌流食。后来，他可以勉强吞食，她便精心制作营养餐，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营养餐很养人，他的脸色日渐红润，体重也日益渐长。
   到了夏天，每天都得洗澡，把人背到洗澡间有一段距离，对于一个手脚有残疾，行动不便的女人，要背一百五十斤左右的人，难度可想而知！可是，这些我们无法想象的事她却每天都在努力地做，只见她背对丈夫，因左手残疾搭不上力，只能用右手拉住他的右手，他很顺从地伏在了她的背上，他个子比她高出一个头，脚只能在地上拖着走。为了让丈夫舒服点，她尽量把背再躬一些，尽量让他的脚能悬起来。有时我们想去搭把手，她却一把推开，说：“我能行，再说你们只能帮一时，这一世，还得靠我自己。”我们只好在旁看着，我们看到了，他眼角闪耀的泪花。他想用一世去报答，可现在，最好的报答，就是努力地活着。
   十几年如一日，按摩，喂食，换洗，倒屎尿。十几年来，他冬天没长过一个冻疮，夏天没生过一粒痱子。
   他离不得她，若半会儿没见，就会听见里屋有拍床的声音，我们听不懂，“这是他渴了，想喝水！”她翻译道，"他一拍床，我就知道他想干啥，这是我们事先约定好的。″
   她总是在哄他睡下时，去做家务，照看孩子。有时难免事情没做完，他就醒了，只听里屋的床“啪啪啪”地乱响，她知道他是生气。她有时也会故意生气地坐在床边，任由他拍床，不理睬他。他便不敲了，努力地学着“布谷布谷”！她就忍不住又笑了，他也张大嘴巴，“呵呵”地笑，笑得口水直淌！
   她的事迹感动了很多人，她被评为“綦江区十大感动人物”，“重庆好人”“重庆最美家庭”，“巴渝.感动重庆月季度人物"。在社会各界人士的帮助下，他的身体越来越好。
   十几年如一日的坚守，对于一个身患残疾的女人来说实属不易，有人劝她带着老公出嫁，找一个人共同承担。可她坚决地说:    “不，我生病时，他不离不弃，他生病时，我定当生死相依！”
   “布谷！布谷！”
   众人看着他，不知他说什么。
   她满脸含笑，幸福地说:“他在为我学布谷鸟叫，这个只有我能听懂！”于是，她向众人讲起了他学布谷鸟叫的故事。
   众人听了，笑了，含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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