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爱好者跨进洋渡河峡谷 通讯员 天籁 摄
2022年8月5日、10日,本报第四版《綦走发现》先后以《东溪㑿崖头的僚人真面目》《东溪㑿崖头的两宋遗存》为题,深度解读了东溪㑿崖头的僚人缘由及遗留下来的两宋古迹。这附近还有僚人相关的地名吗?
㑿崖头脚下的赶水场,在500米范围内有三河交汇,主流从贵州松坎而来,还有两条支流。最先汇入綦江河的支流叫洋渡河,赶水镇洋渡村也因此得名。它发源于贵州省习水县,流经綦江区石壕镇、打通镇、安稳镇、赶水镇。清《綦江县志》《四川綦江县续志》并无“洋”渡写法,类似的记载有3处“羊渡”、1处“杨渡”,但没有诠释得名来由。
千年历史露痕
8月7日,笔者一行跨入洋渡河。在转入金鸡岩的河段,发现约50米宽的深谷两岸,峭壁绝刃几乎垂直于水面,箱式(U形)峡谷特征展露无遗。因为逆温效应(即海拔每下降100米,温度反而降低2—3℃),冰凉的河水或急或缓地流淌,“凉爽”的夏风扑面而来,与谷外40℃的高温形成强烈的反差,是綦江耍水避暑清凉消夏的最佳候选地之一。
自发聚集的游客,放下烦恼,卸下疲惫,从踩入浅水溯溪,到偶尔偷袭水仗,最后跳进清潭野泳,在这里释放天性,回归本真,还原夏天该有的模样。遥想当年的“两岸猿声啼不住”,设想有朝一日乘着小火车穿过炊烟,钻出隧道,停在溪边,从上游返入深峡的网红旅游线路。
笔者一行虽喜欢美景,却更喜欢人文。河滩里的乱石似水晶、亮红心、满花斑、“双肾”好,还可做“砂磕棒”(綦江方言,指在石臼中捣碎辣椒等食材的细圆柱体石)……一名叫晨风的文史爱好者拾起河滩里几块与其它乱石并无二致的石块,叫大家用手掂量,感受不一样的沉重感,原来这深峡还是一个富含铁矿的宝库。
笔者在南宋王象之于1208至1227年间编著的全国性地理总志《舆地纪胜》第180卷《南平军·景物》中查到这样一条记录,“铸钱监:在军西南一里许。溯溪而上,于归正坝、松岭鼻等处取铁,岁铸钱四万贯。自元丰二年(1079年),吴洪申请,后增铸至六万贯,名广惠监”。但经访谈当地知情人,在赶水汇合的藻渡河、松坎河及洋渡河三条溪流,其沿岸都没有归正坝、松岭鼻地名。根据上述“军西南”“溯溪而上”“等处”“取铁”的记录,结合土台场、麻柳滩是綦江最早、最大的铁矿产区,可以判断洋渡河流域就是广惠铸钱监的取铁处。
从“距今950年左右建南平军伊始就能够为朝廷取铁铸币四万贯(约合白银40000两),几年后又增加到六万贯(约合白银60000两)”推测,洋渡河流域采矿冶铁的历史还应该更早,距今不会少于1000年。但1000年前,这一地区还是僚人的领地,中原王朝在此仅进行羁縻管理。难道当时的僚人就已经知道挖矿炼铁?或者已经有汉人带着先进的技术来到这里与僚人合作开发了吗?
笔者一行还没能解决这些疑问,前方的文史爱好者墨韵又猛然间发现东岸(顺水右侧)绝壁下,距水流约5米高的地方撕开了一道20米左右的口子,更不可思议的是,还有一垛石墙。
大家立即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探着湍急的激流,摸着石头过河。原来这里是一个约有50平方米的崖岍,最里边还有个入口仅容得下一人爬进爬出的洞穴,洞内高不过1米,仅有10多平方米。正在生长的钟乳石洁白如玉,最特别的一处似小动物张牙露齿,维妙维肖。
崖岍边缘这垛石墙明显是人工砌叠而成,其中最大的一块巨石约长2.5米、宽1米、高0.5米。约3.5吨重的庞然大物,前人是怎么搁上去的呢?观者无不啧啧称奇。而墙石没有楔眼、錾子等人工痕迹,结合上不沾天、下不接地的环境,是现代人营造的可能性并不大。笔者猜测,这是为了避免洪水冲刷,抵御猛兽袭击,族群成员万夫动杵,撬动天然的方体石头,堆墙而成的古人穴居。但这属于哪个时代的古人呢?
真有犭羊獚僚人
笔者按㑿崖头的得名(详见本报8月5日第四版《东溪㑿崖头的僚人真面目》)推论,洋渡河的名字是否来源于古时的一支名为“犭羊 ”的少数民族呢?也就是说,这里曾居住着一群被称为“犭羊 ” 的土著人。
在俊峰、左左、马儿、天籁等文史爱好者的努力下,不但发现古汉语中确有“犭羊”字,并且《康熙字典》中有“又【诸苗考】犭羊獚,苗类”的解释,印证了笔者一行的猜测。
在文史爱好者聂瑞芳提供的古籍《诸苗考》(清代山东乐陵县人张汝怡于道光年间撰集)中,锲而不舍的文史爱好者们找到了“土风岁首奉盘瓠,狪犭水 狑犭羊 别类呼”一句。其后明确“犭水 、狑、犭羊 、獞、猺、狪”6种土人“杂居……服色虽别,风俗略同”,婚龄男女在新年祭祀始祖盘瓠时“连秧歌舞”,只要对上了眼即背负回家完婚,所谓“相悦者负之而去”。
该文又载,“忽然猎户忽鱼翁,家在万山密箐中。唤作犭羊獚人莫辨,只缘服饰异蛮风”。其后作者解释到,“犭羊獚苗。居万山密箐中。男子计口而耕,女子度身而织。暇时以渔猎为事,丧婚牵犬以馈。所居荆棘不塗,门户不扃,出入以泥封之。服饰与汉同”。详细介绍了“犭羊 獚”人的特征:深居山中,平时男耕女织,空闲捕渔打猎,婚丧大事以狗为礼。住屋用藤竹编墙,不敷泥巴保暖,就让它稀牙漏缝穿风。还没有门闩,进出用泥土堆挡。以及穿着与汉人无别。
该文明确,“犭羊 獚”人当时分布在“都匀、石阡、龙泉、余庆、黎平”一带,但又特别强调“相传以为杨荒,播之遗民也”。“犭羊 獚”又因为是播州杨氏土司后裔或辖民,在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杨应龙叛乱被朝廷剿灭后,从黔北迁往黔中、黔东北、黔东南、黔南,取杨氏逃难之义,而被称为“杨荒”。今天的洋渡河恰好在渝南黔北交界区域,想来这不可能只是巧合。
笔者继续探索,找到了黔南民族师范学院孟学华、刘世彬教授的《贵州毛南族(佯僙人)族源考》(《凯里学院学报》2012(030)002)一文,作者提出了“贵州佯僙人是贵州的土著民族,是远古时古越人的一支——僚人的后裔”的观点。而洋渡河所在的赶水一带,恰好是僚人的重要活动中心。位于洋渡河峡谷靠后一段东岸的石壕镇马车(jū)村,就因“马车僚”而得名,綦江区级文保护单位“僚人文化遗址群·马车僚遗址”就在附近。岂不是又可推测洋渡河一带的僚人后裔即是“犭羊獚”人?
综合以上,我们可以相信,“洋渡河”因古时“犭羊獚”聚居而得名,本名“犭羊渡河”。按1939年国民政 府颁发的《改正西南少数民族命名表》,“犭羊獚人”更名为“佯僙人”,“犭羊渡河”就该为“佯渡河”了。
綦江无独有偶
本报6月2日第四版《綦走发现》之《揭秘綦江第一官盐秤》也提出了蒲河场得名于蒲渡河,蒲渡河本名濮渡河,濮渡河因濮人土著而名的考证。
笔者后来又在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中“云贵交趾”篇章《种人·土僚》中找到这样一条记载:“蒲人,即古称百濮,《逸周书》(最迟成书于战国时期,后经汉代改易或增附的中国古代历史文献汇编,又名《周书》)与微、卢、彭俱称西人;《春秋传》与巴、楚、邓并为南土。本在永昌西南徼外,误濮为蒲,有音以名其地者,若蒲缥、蒲千之类似也”。岷江支流蒲江河,其流域因为濮人占居,在古代被称为濮水,后来才演变为蒲江。《重庆师院学报(哲社版)》1995年第四期刊载的杨明(现西南民族大学研究员)撰写的《论古代重庆地区的濮僚族》亦持同一观点。这些都可以进一步佐证笔者一行对蒲河、洋渡河得名来由的推测。
以此类推,相隔不远的赶水藻渡河、篆塘遥渡河、东溪羊崖及贵州羊磴、水辽等地名,是否也是“㑿(㺐)渡河”“傜(猺)渡河”“佯(犭羊)崖”“佯(犭羊)磴”“㲻(犭水)僚(獠)”讹传而来呢?欢迎有兴趣的爱好者们一起探索解决。下期《綦走发现》,将继续解读这一地区的历史文化。
文/通讯员 杨友钱
来源:重庆綦江网
https://www.cqqjnews.cn/qijiang_Department/Department51/2022-08/17/content_4551574.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