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乾(中)介绍红军留下铜钱的萝卜田的所在位置 通讯员 顺其自然 摄
丁大乾(内圈左二)向“綦走发现”文化志愿者讲述中 央主力红军长征过石壕的故事 通讯员 冬冬 摄
重庆中美书店于1935年5月发行的《川滇黔剿匪从征别记》(以下简称《从征记》。“匪”, 国 民 党 对红军的蔑称,下同),是时任四川剿匪区安抚委员会宣传组代理主任的刘东岩,以战地记者的角度,“随剿匪军以调查匪情”,步履南川、綦江、习水及綦桐边界,“以探访战地之真确新闻而调查切实之民生疾苦”的“经过崖略,随笔记之以逐日披露”。
以作者的阶级局限性,在1935年2月6日的日记中也记下了“曾传有一谣言云:宁愿匪来驻,不愿兵(指 国 民 党 军队)来扰!匪来犹得剩斗粟,兵来家无铺床草”等句,对于赞誉红军长征部队的话语,刘东岩根本不敢相信,“余骤闻其言,深以为异,尚不敢置信”“嗣经多方调查,并询及贫苦老妪多人,始悉王君所言,并非虚假。”其后经多方调查,才发现所传并非虚假。
本期开始,将以“綦走发现”文化志愿者在石壕镇新发掘的红军长征故事,来回顾那一段至今难忘的革 命历史,感受军民鱼水情的深厚情谊。
【史地背景】
今石壕镇梨园村一组学堂坡所在的梨园坝,清《綦江县志》卷之一《舆地全图》《安里图》均标记为梨塆坝,卷之二《山川》及卷之四《祠礼》相关条目记载为犂(同“犁”)渊坝。今年2月26日,“綦走发现”文化志愿服务团一行实地走访得知,该地因形似农耕工具“犁”而得名,无人机俯瞰,犁梢、犁辕、犁䥉等构件齐全。结合人们世代口口相传均音称“lí yuān坝”,以及本地方言平声与普通话高度一致,笔者一行分析认为,本名疑为“犁䥉(yuān)坝”或“犁辕(方言yuān)坝”。该地自古以来是川黔要道上的重要节点,战乱时代常有兵、匪接踵而至,有些甚至会拉兵、杀猪、抢粮,老百姓深受其害。
【讲述人】
丁大乾,1962年9月生,排行老十。其父丁正海、母吴天秀共抚育九男两女11人,其中包括丁大乾在内的5人,后来成长为 中 *** 员 。
丁大乾的父母等长辈健在时,经常给他们讲述发生在当地的老故事,包括红军长征时期的见闻。丁大乾是个有心人,担心时间久远后会忘记,就把这些小故事记在了一个小本子上。早在1979年担任村团支部书记的时候,他还以此内容为共青团员们上团课。
明年春节期间,将迎来中 央主力红军长征转战綦江石壕的90周年,已经近40年党龄的丁大乾说他有责任、有义务将其再次讲出来,传承下去。
【相关人物】
父亲丁正海,1913年生,1976年逝世,命运多舛。丁正海的生父丁运现,是外号人称“刘二撅角”的地主刘仲强的佃户。刘仲强以抵御土 匪抢劫为名,拉起了一股民团,丁运现等佃户就是天然的团丁。在丁正海只有几岁的时候,刘仲强与大罗相邻的贵州寨坝大坡芭蕉僚的地主结下了梁子,两拨团丁火拼,丁运现被乱枪打死,妻子悲伤过度,不久去世。成为孤儿的丁正海,被同族叔父丁运榜夫妻收养抚育成人。
母亲吴天秀,1918年生,2004过世。 爷爷丁运榜,大约生于1895年,1949年前过世。 奶奶穆国伦,大约生于1897年,1959年过世。 族叔丁正才,大约生于1916年,1982年左右过世。 族婶邓玉修,大约生于1918年,1985年左右过世。 族兄丁大海,大约生于1912年,1974年左右过世。中 央主力红军长征过石壕的前几个月,丁大海被过路的**拉去当壮丁,他瞅准机会逃跑,但最终被抓住,还被打得遍体鳞伤,摔断了腿。 族婶罗氏,丁大海母亲,大约生于清光绪年间,1949年左右过世。
【反 动宣传众逃难】
据《从征记》介绍,农历1934年腊月初二(1935年1月6日),红军攻下遵义城后,遵义桐梓一带的老百姓并不了解中国 共 产 党 及红军的属性,加上 国 民 党 的 反 动 宣传,连续三天,逃入綦江的难民,每天在3000人以上。相邻的石壕、安稳一带,也是一片恐慌。
特别是1月16日拂晓,红军先头部队在浓雾大作中攻下酒店垭,将川军廖海涛指挥部逼退到九盘子太公铺后,在地方民团的刻意鼓噪下,川黔交界更是哀鸿遍野。丁大乾的父母、公婆等腿脚方便的乡邻都纷纷迁逃,带上家里值钱的东西,背起仅有的几担苞谷、几袋米麦等糊口的粮食,连带鸡鸭鹅、猪牛羊等家禽家畜一起都往深山里赶,一心想躲过这场灾难。
《从征记》介绍,“至本地居民之不及远逃者,则每挈家人以遁入在苏家井(即老万隆)侧面之一山洞内。该洞面积甚大,洞口甚窄,洞内有溪流,不乏饮水,但久缺光线。举凡煤炭食物,均须由洞外移入。洞内共可容纳八九百人。”“据(石壕)场上未能他避之老妪言,匪军过此者,凡绵雨三昼夜,声音奇异,不类川人,其约数当在两万以上。”
直到红军离开数日后的腊月二十九(2月2日),“沿途乡村,寂无一人,茅屋紧闭,荒凉满目。及抵石壕场,居民之逃避匪祸者,多尚未返。”即使石壕场上,“街头间有小孩三四,或五六岁,或八九岁不等,鹑奏百结,肘膝毕露,头面垢黑,有如小魔。或卧丛草内以呻吟,或泣向人前而叫化,此均无父无母而流离失所之小孩,盖多有数日不食者!余顾而怜之,属人给食物,渠等狼餐虎咽,一瞬而尽,从可想见其久已不食矣!”
等到第二天,腊月三十(2月3日),“良以夏历年节在迩,乡人固重旧习,除户之日,要以在本乡一家团圆,为以不避艰辛,竟冒险由远地归来也!”逃难的老百姓才敢试探着陆续下山回屋过年。
【萝卜枯叶埋铜钱】
那时的丁正海、吴天秀夫妻,也就二十来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他们抢先跑下山来打探,半路上远望隔沟对面坡上,原本满坡的萝卜绿,却成了“癞子”,东一块、西一处,露出了光秃秃的黄土,那里恰好是他家的菜田。因为下种早,勤施肥,比邻居家的萝卜长得快,成熟早。啥都明白了的丁正海夫妻俩气得捶胸跌脚、嚎啕大哭。
日子总得要过,丁正海、吴天秀夫妻俩先跑到田地里,看是否还能找到两颗幸存的萝卜煮来吃。爬上田垄一看,已经成熟的萝卜一颗也不剩,连疙瘩上的绿秧秧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小堆枯黄的萝卜叶,无声地“控诉”萝卜被拔出泥土的故事。
失望透顶的丁大海夫妻俩瘫坐在地上,泪水已经流干,无言地相互对望。
无意间,丁正海的手指伸到旁边那小堆枯黄的萝卜叶底下,捏着泥巴发愣,捏散了放,放了又抓起来捏……也不知反反复复了多少个回合。突然,丁正海的手指捏到了一小块硬硬的,怎么也捏不散,又不是小石粒,感觉还凉凉的、薄薄的、圆圆的……
被这突如其来的兵乱击个粉碎的丁正海边捏边提,慢慢地把这小东西夹到眼前,麻木地随便一瞅。突然间,眼睛发亮——是一枚铜钱!“吴氏二,快来看,钱、钱、钱……”
“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我告诉你嘛,前是胸膛后是背!”吴天秀愤恨加不屑,给了丁正海一脸嘲讽。
“我们结婚都好几年了,哪个时候骗过你?”丁正海满是委屈,手指夹着铜钱伸到了吴天秀的眼前,“你这个瓜婆娘,盯到起,自己鼓起二筒(当地人对眼睛的戏称)看,跟我仔细瞧!整清楚!”
“丁大哥,真的耶!”吴天秀的眼睛瞬间放出光芒,一把夺过铜钱举在眼前,竖起、平起反反复复地看,不假,真的是铜钱!“再找找!再找找!你刚才在哪里翻到的?看还翻得到不。”这时候的吴天秀,声音颤抖得直打哆嗦。
夫妻俩慌不择窝把这堆黄叶掀开,使劲刨,就在那个萝卜窝里,接二连三,一枚、两枚、三枚、四枚、五枚、六……夫妻俩瞬间转悲为喜,唱着山歌拣钱啦——原来,这拨过路的大兵,不一样!扯了我的萝卜,还帮我“卖”了个好价钱!
【苞谷杆里藏铜钱】
那个时候的丁运榜、穆国伦夫妇,已经接近50岁,腿脚稍慢,比养子丁正海夫妻俩大约晚下山半个小时。
远远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坡上那棵“草树”(苞谷杆或稻草以一根矗立中 央的木棒为圆心,错位层叠堆放,中下部成圆柱,顶带锥形的草垛),被下了架,剥成了一个“光杆司令”。再一细看,不远处的院坝边,有堆苞谷杆,安静地躺在那里。
自认倒霉的夫妻俩顾不得这些,担心有更大损失的他们,三步跨作两步就跑回了家。院坝明显有人打扫过,比逃离前还干净,一股疑虑涌上脑门。又急忙清点无法藏匿的家什,半点翻乱的痕迹都没有,一件也不少。开门进去,仍然是离开时的模样。俗话说,强盗进屋,灰都要抓一把。可眼前的这一切居然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们转瞬一想,也许是自己运气好,这两天过的这拨兵,时间太匆忙,来不及继续拿他家撒气,就撤走了。
饱经风霜的他们已经被天灾、兵祸、匪乱折腾得逆来顺受,少言寡语的他们夫唱妇随,准备先把下了架的苞谷杆归位,重新上“树”。苞谷杆叶子虽然已经干枯,但也是寒冬腊月里牛儿的口粮,苞谷杆也是生火的好柴,容不得这样糟蹋。
“当家的,当家的,我们发财啦!”穆国伦搊开苞谷杆堆上的一墩石头,发现了一个用桑秧皮穿起的东西,哆嗦着打破了原来的沉默,“当家的,快来看,我捡到了一串铜钱!”丁运榜急忙转过头来,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憨厚的傻笑,“穆姑(儿),嘿嘿嘿……”穆国伦夫妻俩,头碰着头,拿起桑秧皮绳,一个牵一头,1、2、3……数得不亦乐乎,满脸笑开了花——原来,这拨过路的大兵,不一样!用了我的苞谷杆,还要给钱!(未完待续)
文/特约通讯员 杨友钱 原标题:中 央主力红军长征过綦江留下的铜钱(一)
来源:重庆綦江网 https://www.cqqjnews.cn/qijiang_Department/Department51/2023-03/15/content_4563111.ht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