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綦走发现”文化服务志愿者解读杨铭德政 通讯员 天籁 摄
“綦走发现”文化服务志愿者行走在寻找德政碑途中 通讯员 碧云天 摄
在东溪古镇上场口复兴桥原川黔古道旁,有一古石碑,高约6米、宽约4米,中镌刻约0.8米*0.6米规格的“公来何莫■”五个大字。估计在清末就因势搭建房屋,成为山墙,与民房浑然一体。但房主可能不谙诗书,所以该碑鲜为人知。东溪籍文史爱好者“天一方”主动用手机导航帮助游客按图索引,并向綦走发现文化志愿服务团推介,经志愿者实地探访解读,发现这是一块知县德政碑。
【典故由来彰官德】
以“公来何莫”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在《三国演义》第十八回《贾文和料敌决胜夏侯淳拔矢啖睛》中找到这样一句:“郭嘉入,操曰:公来何暮也?”文言直译,就是“郭嘉进来,曹操说:您怎么来得这么晚呢?”细读全文,才知道这是对官渡之战前提出“十战十胜”客观战略分析的郭嘉的褒奖。
再查《汉典》,原来“莫”,古同“暮”。来何暮,典故名,出自《后汉书》卷三十一《廉范传》。廉范任蜀郡太守时,废除禁止百姓夜间点灯做事的制度,老百姓用《五绔歌》来歌颂他的功绩:“廉叔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平生无襦今五绔。”后世遂用“来何暮”作为称颂地方官吏德政善治之典。
结合古籍回归该碑,“天一方”推测,已经风化剥落的最后一字为“也”。即,该碑正文为“公来何莫也”。
现场标牌,注其为“杨键堂德政碑”。那杨键堂是谁呢?询问周围老百姓,大家都无从知晓。仔细观察又发现,该碑右上题有“恭颂邑贤侯■堂杨大父母德政”,左下落款为“咸丰二年仲冬上浣合里士民等公立”等阴刻小字。结合“旧时州县官为父母官”的敬称,“邑贤侯”杨键堂应该就是当时的綦江知县。 查清《綦江县志》卷之六《职官》,咸丰二年(1852年)前,清代杨姓知县只有四人:杨铭、杨霈、杨文之、杨卿云,但没有一个叫杨键堂的。
县志记载难免有遗漏,可以理解。但涉及到主官,就是非常严肃的事了。怎么可能生造一个叫杨键堂的知县呢?古人不但有名,还有字、号。难道杨键堂就是上述四位知县之一的别称?再翻清《綦江县志》,在卷之首《同治二年(1863年)补修官绅姓名》中查到了“总修:即补同知直隶州,綦江县知县杨铭,鑑堂,灵石职员”的记录。原来,杨铭又叫杨鑑堂。志愿者们现场比对碑刻模糊文字确认,标牌中“键”,应是“鑑”的误识。
综上分析,碑文“公来何莫也”,应是安里(清时东溪属安里)百姓用饱含深情的反问,“您为什么来得这么晚呢”来褒扬綦江知县杨鑑堂的善政德行。
【县志无载有蹊跷】
杨铭(杨鑑堂)何德何能,让安里百姓念念不忘呢?
据清《綦江县志》记载:杨铭,山西灵石县职员,咸丰二年二月任,三年十二月调署高县(现属宜宾),五年九月回任。仁桐逆匪滋事,保加知州衔。八年九月调省,九年九月回任。同治元年粤逆滋扰,城危,复安。事见武备,内以同知直隶州即补。
志愿者们恍然大悟,原来杨铭分别在1852年2月—1853年12月,1855年9月—1858年9月,1859年9月—1870年1月,三度出任綦江知县。但不明白的是,杨铭二月上任,冬月即有民众拥立德政碑,短短9个月,綦江就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显然不大可能。难道是他做了一件让老百姓感恩戴德的大好事?比如解决了困扰双方且影响较大的民间纠纷,断决了多年疑案,纠正了冤假错案等?
由于清《綦江县志》曾在杨铭任职中的同治二年(1863年)补修,增记道光十五年后近30年史实,“凡有光大邑乘之人和事,皆搜罗采访,在原志各篇目之后附载无遗。”事关时任县大老爷的美德,想来不可能不收录。
但遍查清《綦江县志》,均无此碑记载或线索,难道是杨铭自谦?在杨铭离开綦江22年后(1892年)编撰的清《四川綦江县续志》卷三《政绩》篇“杨铭”条目,也没有收录该碑和明确记载咸丰二年(1852年)十一月之前杨铭的德善之举。
但立碑总有个由头,相信古人与现代人一样,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
志愿者们继续深挖,发现清《綦江县志》“祥异”篇有这样一段记载:“咸丰元年辛亥(杨铭首任知县前一年):三月少雨,农家多插老秧。六月十五大晴至於七月,天地如炉,田土多坏。”说明当年綦江的庄稼收成非常不好。
根据上述记载,志愿者们大胆猜测,作为地方父母官的杨铭到任后即遭遇特大饥荒,等不及朝庭审批,便开仓放粮赈灾,督促绅粮施粥借米济民,解决贫民紧迫生存困难,事后又悄悄弥补国库亏空。百姓感恩戴德,私自众立“公来何莫也”以彰显。由此,杨铭上任9个月就得到如此厚重的礼遇就不奇怪了。因未经批复就先动国库,可能引来轻则坐牢、重则杀头之祸,至少要丢乌纱帽的危险,杨铭在同治二年(1863年)补修《綦江县志》时不收录就能解释得过去了。
2023年4月29日,重庆文保志愿者服务总队一行45人慕名而来,同样百思不解后,又提出了新的观点:“并不是因为杨铭已经建立了什么功德才立此碑,或许这只是对他的一个鞭策。体现的是老百姓的良苦用心。”
真相究竟如何?留待大家继续考证。
【杨铭功德“綦”记传】
志愿者们再查清《綦江县志》《四川綦江县续志》,疏理了杨铭在綦期间大事记:
一是咸丰五年(1855年),黔逆邹辰保案。以击溃贼部,赶邹进落水洞,填筑封其洞内后撤防。
二是咸丰八年、九年(1858年、1859年),黔绥阳、桐梓、湄潭逆党案。商请陈洪猷等办团练,偕伍奎祥等筹议资饷桐梓,与川黔边境各县合力肃贼,綦防可幸稍息。
三是咸丰十一年(1861年)、同治元年(1862年),石达开太平军两度攻打綦城均不得案。迫使石部放弃通过綦城顺河入长江攻重庆府的战略目标,只有西窜云南,兵败大渡河。
四是同治三年(1864年)黔省白号逆匪围城案。二月初六申刻(下午3点—5点)“贼众已由三溪直逼南门外里许之沱湾驻扎,分股猛扑城垣……”在“援兵未至,团勇猝不及调,城中未及千人”的危险之际,已历经壬戌(1862年)守城击败石达开,积累了丰富实战经验的杨铭愈发老成持重,知人善任,镇静以待,“俟贼将近,杨令督军功许占魁等开放大炮,连环轰击。”第二天早晨7点后,太平军“久闻綦江之守坚而战善也。知城不可图,乃悉众奔驰去”。
五是耗时三年修缮、增强城防。“东北二门增以瓮城……因于东门创修水城,上筑炮台,下通地道。其中砌以石梯,一旦有警,外城严闭,居民即由水城行汲……其城身增于旧垒者三尺,环城复添修走马内墙,并于后山一带按五十步造营房一间,以为守阵者休息之所。”
六是补修县志资治通鉴。“今者逆氛扫荡,民业粗安,犹得与二三文学君子,从容取是书而增益之,抑何幸耶!以是叹尊君亲上,大义凛然。而綦之人可以敌忾,可以同仇,忠义之激发为不薄矣。至一时挺身杀贼,慷慨捐躯……顾可听其没没无闻也耶?若然,则是志之补修所为。率其旧,图其新,因时制宜。俾前之功不坠于既往;民之患预防于将来。用以验一邑人心风俗之厚,而备他日輏(yóu)轩之采,以成千百年之信史者,是亦司牧者之责备,又乌可缓乎哉……书成,用志数言于篇首。昔韩昌黎云‘莫为之前,虽美而弗彰’。余于宋、邓二公,尤不禁心焉向往云。”
据清余澜阁编著《蜀燹(xiǎn)死事者略传》载,同治元年(1862年),石达开部队再次攻打綦江县城时,杨铭偕弟鑑鑅(héng)冲锋在前,面对攻城兵士“百余缘梯上”,杨鑑鑅“死拒不退”,被砍头殒命,上演了綦江版“打虎要靠亲兄弟”的悲壮忠义!其弟媳“陈氏闻公被害,即率子女三人投池以殉”,更把杨铭知县一家身系綦江老百姓安危,表现出来的“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形象推上了一个新的制高点。
虽然这些都发生在咸丰二年(1852年)之后,并不是“公来何莫也”德政碑的由来,但这块碑的主人——杨铭能在乱世三度出任綦江知县,足见杨铭并非无能鼠辈,而是行事果敢、善打胜仗、保境安民的优秀知县了。
正如同治二年(1863年)《补修綦江县志序》,对杨铭履职綦江的高度概括,“值四方多事,而綦邑毗连黔境,边防较严……数年来,惟日与乡大夫、都人士竭桑土之谋,修守战之备。崇垣墉,塞关隘,锻戈矛,砺锋刃,储糗粮(干粮),偫(zhì,储备)刍茭(牛马饲料),千疮百孔,汲汲弗遑。”其事迹应该得到发掘和追忆,这块德政碑理应得到更加妥善的保护,发挥更大的德政导向作用。
文/特约通讯员 杨友钱 原标题:綦江知县德政碑——公来何莫也
来源:重庆綦江网 https://www.cqqjnews.cn/qijiang_Department/Department51/2023-05/16/content_4566102.htm |